
2月22日,加拿大选手瓦图/莫伊尔在比赛中。当日,在温哥华冬奥会花样滑冰冰舞比赛中,加拿大选手瓦图/莫伊尔以221.57分的总成绩获得金牌。新华社记者 杨磊 摄
在温哥华,人们见证了冰舞的新历史。瓦图/莫伊尔证明了,就算是在新规则将冰舞从艺术彻底变成运动的此时此刻,它依然可以震慑人的心灵。
特约记者未央2月23日评述:
15岁的泰莎-瓦图坐在摄像机前,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她腼腆的说,“我希望在冰上的时候,能让别人看见,我是真的爱这个男孩。”
那时候她跟17岁的斯科特-莫伊尔刚刚参加完世青赛回来,虽然只拿了亚军,但人人都说,他们的潜力毫无疑问会高过夺冠的那对美国选手——因为他们的技巧更成熟,因为他们年纪更轻,也因为他们之间保持着和谐的平衡,而不是像那对美国选手那样显而易见的让女伴的光芒完全掩盖了男伴的魅力。
这是当然,瓦图和莫伊尔从她7岁他9岁的时候开始搭档,与对方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家人都还要多。从莫伊尔把瓦图从众多的女孩子中选中作为自己搭档,开始他们之间的第一支舞开始,他们就对彼此抱有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所以当那对美国选手在转入成人组后不久就匆匆分手时,他们依然相偕起舞,从世青赛亚军舞到世青赛冠军,从加拿大冠军舞到世锦赛亚军,然后到2010年,在家乡冰场,登上了冬季运动选手的最高殿堂。
在温哥华冬奥会的冰场上,他们度过了规定舞和编创舞这两大难关,带着总分第一的成绩进入到自由舞当中。这个时候,20岁的瓦图和22岁的莫伊尔距离他们的第一个冬奥会冠军只有一步之遥,但在他们之前,他们的好朋友兼训练伙伴——美国选手怀特/戴维斯——滑出了自由舞107.19总分215.74的好成绩,而后面又有世锦赛冠军、来自冰舞常胜之军俄罗斯的多姆尼娜/沙巴林,所以,尽管自由舞一向是瓦图/莫伊尔的强项,人们依然无法完全相信这一枚金牌将落在东道主选手的手里。
直到他们开始舞蹈。
在马勒的《第五交响曲》伴奏下,他们缓慢的开始了表演,莫伊尔奔向背对着他的瓦图,拥抱她,旋转跪下,亲吻她的手背,如同老式电影里常有的求爱镜头一般。他们用了至少30秒的时间来演绎新婚夫妇般的缱绻深情,却没有做任何的技术动作。然后,随着音乐逐渐激昂,他们的滑行速度开始明显加快,莫伊尔用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将瓦图托过肩,让她如同纯白蝴蝶一般在他肩头起舞,那是一组技术评定为最高级别四级的曲线托举和旋转托举,基础分达到了8分,执行加分(GOE)也达到了1.5分,也就是说,光这一组动作就为他们挣得了9.5分。但他们惊人的表演才刚刚开始。随后的联合旋转和圆形接续步娴熟而优美,同步捻转犹如他们共享一个灵魂那般一致,而当直线托举到来,他们最惊险的一个动作也登场了,莫伊尔做了一个蹲式的横一字,而瓦图单腿站在莫伊尔的大腿上,松开双手做出展翅飞翔的动作,两个人如同雕像般优美稳定,只有背后不断闪过的观众提示这不是一副静态定格。在整个舞蹈的最后,他们的最后一个技术动作旋转托举让全场达到了再一次的高潮,他们由一个简单的双人蹲转进入,极快的,瓦图双臂搂着莫伊尔,腾空旋转起来——这是一个蹲式的托举!不管是难度还是创意,这个动作都让他们的节目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是如此惊人的演出,以致于裁判组给出了53.1的技术分,以及所有细则打分都在9.45以上、总共高达57.32的节目内容分。他们的这一曲自由舞,拿下了110.42的分数,让他们的总分达到了221.57的高分,超过美国选手将近6分,并且这也意味着,多姆尼娜/沙巴林必须拿到115分的超高分,才能够把冬奥会的金牌从他们那里抢走。
俄罗斯人没有做到。多姆尼娜/沙巴林是非常优秀的冰舞选手,但冰舞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冰舞了,在新规则将冰舞从艺术变成运动的今天,他们既不够快也不够有力量,而且滑行技巧也并不如他们的竞争对手好,所以他们只拿到了106.60分,最后摘下了铜牌。在赛后的采访中,多姆尼娜也显得并不是那么的平静,她认为瓦图跟莫伊尔根本不是在“舞蹈”,而是在进行一种充满技巧性的高难度的滑行表演,她指责新规则让冰舞失去了它的魅力,她说,“我们拿出了一生中最好的表演,却只获得第三名,我还能说什么呢?”
然而多姆尼娜小姐啊,你可忘记了,冰舞,乃至整个花样滑冰引入现在所实行新规则,正是这项运动进行自我救赎的起点。在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的裁判丑闻事件后,花样滑冰、尤其是冰上舞蹈运动亟需一个新的能够依照清晰的评分细则而非暧昧的裁判感官而进行评判的新标准,所以这项运动才进行了这样的改变。两届奥运冰舞冠军普拉托夫在新规则刚颁布时便曾说过,这将会让冰舞真正成为一项运动,而并不仅仅是一个游走于运动和纯艺术之间的暧昧的存在。而,也许在这样的冰舞世界里,我们再也不会看见格里丘克/普拉托夫那样电影般的演出,但这个世界有瓦图/莫伊尔,他们正将冰舞运动带到新的层级。
是的,他们的确是充满技巧性;是的,他们也的确是在进行着高难度的表演。但他们也的确是在舞蹈,那些温柔缱绻的片段,那些轻盈翩然的舞步,他们不仅仅是在跳舞,他们还是在展示着舞蹈中最重要的,让双人舞这种东西最初发明并流传下来的原因,那就是爱情。
他们选用的曲子是马勒的《第五交响曲》,这是马勒为了纪念自己的爱情而写作的曲子,当时马勒在濒临死亡的重病里遇上了他的妻子艾玛,他们相爱并走进了结婚殿堂,最后他们的爱情将马勒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在瓦图和莫伊尔每一个交换的眼神里,每一次柔和的抚摸里,每一踏翩然的舞步里,甚至在他们彼此全然信任着去做的那些高难度的动作里,他们全心诠释着这样的超越生死的爱情。他们成功了吗?满场起立鼓掌的观众,所有在微博等社交工具上宣称“我并不喜欢冰舞这种东西,但瓦图/莫伊尔震撼了我”的人们,以及说着“毫无疑问,这是我有生之年现场看过最好的冰舞表演”的加拿大冰协主席可以告诉你,他们看见了什么。 不是格里丘克/普拉托夫式的令人窒息的爱,不是安妮西娜/佩泽拉特式的吉卜赛女郎般热情奔放的爱,而是至纯至真至善的,我们这个时代所能看到的最好的爱情。
15岁的瓦图说,我希望我们在滑冰的时候,人们能看见我是多么的爱着这个男孩。
20岁的瓦图让我们看见了这种爱——她多么爱着她,他多么爱着她,这是可以把爱人从死神那里拯救出来的爱情。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所能看见的最好的爱情,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所能看见的最好的冰舞,而,谁说他们不是在舞蹈呢?
在温哥华,人们见证了冰舞的新历史。并不仅仅是因为瓦图/莫伊尔为加拿大、乃至于北美选手夺得了历史上第一块冰舞金牌,更是因为,他们所投入的这场表演,在极富难度和创意的同时,也完全具有那种动人心魄的魅力。他们所投入的这场表演,在极富难度和创意的同时,也完全具有那种动人心魄的魅力。他们证明了,就算是在新规则将冰舞从艺术彻底变成运动的此时此刻,它依然可以震慑人的心灵,如同当年的格里丘克/普拉托夫一样;冰舞的灵魂,并没有被过于繁琐的规则所摧毁,而是在经过悉心的雕琢,焕发出更璀璨的光辉。
是为,冰舞革命。